轉貼自第474期科學月刊:http://scimonth.blogspot.tw/2009/09/blog-post_04.html
過敏是現代人頭痛的文明病之一。根據調查發現,生長在大家庭的小孩較不易罹患過敏,這便是「衛生假設」的來由。現代與古代,人類生活時面對的自然環境,可能大為不同:尚未進入定居的農業文明前,人類或漁獵或採集,與動植物的接觸,該始於襁褓;待進入農牧社會後,人與特種家禽家畜,有更親密的接觸,反與野獸接觸日稀。
待工業革命後,駕馭了化石能量的人,住進了清潔的房舍,不但遠離野生動植物,甚至屋內的蒼蠅蚊子跳蚤蟑螂,亦被積極地趕盡殺絕,而對抗嚴寒及酷暑,又有了冷暖氣,空氣中的粉塵,更被空氣清潔機過濾掉。
文明帶來的新病患
當人類日益享受遠離病菌的生活,沒想到「禍兮福之所倚,福兮禍之所伏」,因為環境、飲食、生活方式大幅改變,破壞了原先人類在漁獵時代稍微有所適應的天擇方式,反足以產生疾病,這即近來演化生物學界所盛行的「文明病」概念。
例如把多餘的熱量,以脂肪形式儲存在皮膚下,該是古代食糧易於缺乏時,極佳的對抗饑饉策略。但在現代富國,食物供應較佳,甚至連窮人也餓不著,儲存脂肪的生理適應,反造成了大腹便便的胖子國,伴隨而來的糖尿病、動脈硬化,讓大批人困於這些慢性病中。
在漁獵時代,人與野豬野鳥接觸少,互相感染的機會少;到了農業社會,人養了大批鴨鵝,又毗鄰豬舍,飼養牠們時,人每天都與之接觸,增加了互染機會;到了工業 時代,飛機旅行,全球任何地點,均可朝發夕至,卒致流行性感冒跨洲越洋,都在頃刻之間,加以人聚在密閉空間,飛沫傳染較易,使古代侷限於一地的小瘟疫,變 成今日動輒散布全球的大恐慌,這該也是文明病的一種。
而漁獵及農業文明中的兒童,飲食未消毒,與動植物接觸頻仍,難免寄生蟲及病菌的侵入,雖然增加了童年的疾病及死亡率,但業已適應這種骯髒狀態的兒童,突然置身一塵不染的現代房屋內,會有何種文明病呢?
大家庭的過敏現象
二十年以前,服務於英國倫敦聖喬治醫學院公共衛生學系的史特拉千(David P. Strachan)研究過敏病流行狀況時,發現生長在大家庭的孩子,其花粉熱(hay fever,也叫過敏性鼻炎)以及接觸性皮膚炎(eczema)之罹患比率,小於獨生子女。在這只有兩頁的文章中,他提出個猜想:「如果兒童在生命早期, 就因接觸到兄姐傳遞的感染病原而致病,而這些疾病又能防止日後的過敏症,那麼我這觀察就得以合理地解釋了。在過往百年中,家庭成員數目逐漸縮小,家庭中各 種器物日增,再加上個人清潔衛生水準提高,使有小孩之家庭,因骯髒而互相染病的機會大減,可能是臨床上過敏病大增的原因。」
這個猜想之後就被稱為「衛生假設」(hygiene hypothesis)。
起初這假設頗受懷疑,因那時主流免疫學家仍然認為,感染了疾病,會誘發對過敏原的過敏反應,怎可能有剛好相反的保護作用呢?
衛生假設被提出之後初期受到的阻力,恰與百年前的德國地質學家魏吉納(Alfred Wegener),提出大陸漂移學說時所面臨的抵抗相似。那時地質學家相信地殼是與地函相連,怎可能有力量來推動這重達億兆噸的大洲陸塊呢?但只要有適當 的機制被人提出,原本荒謬的說法也就變得不甚荒唐了。大陸漂移被「融鎔的地函」理論所支持,而「衛生假設」也被免疫學的新發現合理化。
研究者發現人體免疫系統內的輔助T細胞(helper T cell)能分成兩類,第一類扮演對付病菌或病毒的角色,在認識這些病原的抗原後,便告訴B細胞,促使相應的抗體被大量製造,進而消滅病原。而第二類輔助 T細胞認識非病原的抗原,並促使B 細胞製造E 型抗體(IgE)。這類抗體附在嗜鹼細胞(basophil)及肥胖細胞(mast cell)上,一旦遇到過敏原,便放出胞內小包裹(granule),引發發炎及過敏反應。
第一類輔助T 細胞(TH1)在活躍時,能分泌細胞激素(cytokine),壓制第二類輔助T細胞(TH2)反應;相反地,若第一類T細胞碰不到自然的病原而無所事事時,第二類T細胞就大肆工作,引發過敏症。
這項發現雖來自於實驗動物,但恰能供給「衛生假設」一個合理的論述,促使不少免疫學家不再拒斥,並以之指導研究了。事實上,幼年感染易誘發過敏的假設,其背 後的理論支撐也不夠強。免疫系統是很專一的,它認識某一病原的抗原,並不代表認識其他過敏原,除非兩者的表面結構相似,而這可能性又不大。